第五十六章-《鬼谷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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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城外,寂静无声。远处零星的几处秦营飘着黑色的旌旗,仿佛象狩猎者的皮帐,丝毫感觉不到秦、赵之间大战在即。
乐毅看着这一切,心里顿生一种恐惧。他回头望向刚刚走出的长平城池,五十万大军将它装扮得威武雄壮,可号角烈焰中,他总能感到一丝悲凉。而赵国的王庭里,却从没有这样的感觉,相反,赵王可能陶醉在自己改变天下的气魄里。
乐毅来赵国是他自己的想法,从张仪口中得知白起已暗来长平,便知秦国已将精锐调往赵国,一场血腥难以避免。他已从鬼谷先生的暗示和白起杀性的心理悟得自己应当制止这无为的杀戮,即有赵国的,也有白起的。
乐毅知道燕国再不会与赵国联盟了,本来往来亲密的两邦在漫长的列国联横、合纵游戏后,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宁愿冷眼看着他战火纷飞。其他残存的诸候一样,他们亦梦想着让赵国这个还有些力量的军卒把秦国消耗殆尽,也好在喘息中得以苟安。
再肥壮的羊也是吃草的,赵国是羊,孤羊。再瘦的狼也要吃肉,秦国是狼,群狼。乐毅脑海里就是这样的概念,他带着忧虑走进了赵国的王庭。
“大王!秦调白起及几十万大军,意在与赵一战而定天下。”乐毅毫不掩饰。“乐毅敢问大王,此战可知塾胜熟败?”
赵王没有回答,他知道赵军胜数不大,只想守住赵城不受攻打而巳。可他不能如此在王庭上说,他看看廉颇,这个刚刚被换回的大将军。
廉颇上前一步。“乐将军!廉颇固守赵城三载,秦军亦耐何不了。”
“廉大将军!彼是过去,赵倾举国之力对抗秦兵一部。而秦军却用大部战败楚、韩、魏,今羽翼已丰,再无分兵之忧。秦军暗聚赵境,倾国之力,而赵军已疲军三载,又无外援,此等之战,大将军应知结果!”乐毅尊敬廉颇,不仅是并肩伐齐,独强赵兵,守长平三载亦值人敬。
他转向赵王。“何况廉大将军已被取而代之!”
赵王有些不悦,他不恼乐毅评军,而忌讳谈及换将,这必然是自己之裁。“乐将军自燕而来,有何高见?”
“乐毅亦王庭拼弃之人,身在乡野,本无高见,但粗学兵法,略知一些,唯不忍看苍生做无为冤魂,才大王面前一谏。兵法说,明知不可战而战,其军之大忌。真经亦云,顺势则贤德自有,逆势则悲哀自来。”他面带真诚看着赵王。“白起斩杀楚俘八万,世人为之震撼,不耻提之,可秦王之许,必在一统!赵于大事所趋之时,呼军兵而逆势,晚矣!”
“危言耸听!”赵王怒道。“赵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况我赵括大将军亦熟读兵法,深黯谋略,必能挡住秦军于长平之外!”
“我王还是三思乐将军之言!”平原君上前一步。“乐将军所说并非战与不战,而只说几十万将士与百姓生灵,此亦是天下生灵,非我赵国独享才是!”
“哼!”赵王看向平原君。“你本王室后裔,竞也说出这荒唐话来,本王甚感羞惭!”他转向乐毅。“本王向素尊重鬼谷先生,实感其曾救赵军无数,姑且念你为鬼谷弟子,亦曾燕国忠良,不治你扰乱军心之罪。你若有天下苍生之念,还是去说服那残忍逆行的白起吧!”他转向一边。“送客!”
乐毅走出王庭,心如巨石压迫。他感叹自已,半生戎马,皆险境求生,亦没屈服。今日却当谏客,劝人息兵,当该被人耻笑。难怪苏秦、张仪列国扬名,其谏皆为战而利。而自己之谏皆为和而屈,百姓之利谁会思虑。看来白起之处,亦不会好有结果,难怪张仪托词不随啊!
乐毅驰马向前,渐渐远离长平,进入秦军营地。
一小队秦甲飞奔而来,长枪面对,拦住了去路。
“敢刺探秦营,定是赵国细作!拿下。”军兵喝道。
乐毅摆手止住。“我乃燕人乐毅,有事拜见白起大将军!”
将兵一愣,互相看看。最后,一兵士驱马向前,缷下乐毅长剑,拿出黑锦,蒙上他的双眼。
白起正在沙盘前发呆,闻报乐毅拜访,立刻出帐迎接。他亲手摘去乐毅脸上面罩,大笑着拉他走入中军大帐。
乐毅看着沙盘,赵国的山川河流、城池官道一目了然。“白师弟胸有成竹,怕是这沙盘快用不上了!”
“哈哈哈!”白起大笑起来。“不瞒师兄,手下正在赶制燕、齐两国沙盘,这赵国沙盘吗,秦军将领皆能默记在心。”他示意众人退下,盯着乐去。“师兄知我在此,定是见到快嘴张仪了!”
“那是当然,否则令公子也不会平安在师兄那里!”
“先生过虑!说什么难教自家子嗣,师弟孝顺,当听先生之言,那就有劳师兄费心!”
“师弟不必客气,常言道,单羊亦赶,群羊亦放!”他与白起坐在桌边,拿起了茶杯。“师弟准备何时进攻赵军啊?”
“师兄已不问列国,今日何出此言?”白起嘻笑着看看乐毅。“师兄不会告诉师弟,赵王请你出山与我对仗吧!”
“还真让师弟猜对!”乐毅笑道。“师兄来此正是告诉师弟,别再劳烦将士,修炼八方谢恩阵法。你我二人放羊四载,玩耍此阵有些无聊!”
白起脸色陡变,他惊慌地看着乐毅。“师兄真代赵括而来?”
乐毅独自品茶,胡意让白起着急。
“师兄定是骗我!”白起探身紧盯乐毅。
乐毅笑出了声。“为了师弟的八方谢恩阵法,看把你急的!我若真是,怕是走不出师弟的中军大帐了。只可惜,”他看着也放松了的白起。“为让天下尽早一统,师兄还真不能逆行大势。”
白起长出了一口气。“赵王总算瞎眼,让这赵括换了廉颇,师弟已准备数月,只为此一战!”他笑着看着乐毅。“白起怕是此战之后再无玩耍阵法之机了,师兄莫羡慕师弟前无古人之战啊!”
“羡慕倒是羡慕,可也得配服师弟用兵,换若他人,岂敢拿双方百万之众而戏谈,唯师弟也!”乐毅肃穆。“师弟青史留芳,此战必让后世兵者谈奇论妙,师弟当谨慎言行,德律在先,莫让后人贻笑大方!”
“师兄所评,师弟受宠若惊!”白起笑道。“师弟知师兄来此目的了,师弟千古留芳,亦当有师兄一笔。师弟定当叫军前史官,记述师兄识此阵之言!”
“师弟把乐毅当成贪享名利之人了!”乐毅肃穆说道。“乐毅不图此名!”
白起忙陪笑让茶。“你我一起同吃同住多年,还不知师弟戏闹之词,何必当真!敢问师兄来此还有他意?”
“有!”乐毅淡淡说道。“师兄行前曾与先生一聚,又亲睹茅蒙师弟心成仙去,故生许多感慨。列国有今日残羊互望之势,皆因争草久战,心生恨怨,使师弟有此良机。可天下终要一统息兵,正如山中版图,你我等师兄师弟往来无睹界河,心相近。而游戏始后,为争奖粮,却常不越界河半步,心相恨。今百万军兵交战,当有爱恨情愁,生离死别,可师弟如能减少死别,勿使众皆徒生仇恨,不亦是后世贤德吗!后人展卷,不以师弟夺城而喜,而以师弟大德而叹,不亦乐呼!”他放下茶杯。“先生怕是以白起之德而书于竹简矣,乐毅怕是以白起之德而诲于子孙矣,”
白起点点头。“白起才醒悟过来师兄、先生一番苦心!请慰问先生。“白起知错,楚俘斩杀,白起定当谢罪先生!”
“先生几次感叹,弟子皆以学道之名,成就术业,实为贪享富贵名利。而激流勇退,专心侍道者,寥寥无几,反之,却把求死当成所以。”乐毅诚恳地看着白起。“一将功成万骨骷,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尤以功高盖主最为忌讳,师弟三思此语啊!”
白起默默无语,沉思着方才乐毅所言。
乐毅起身。“师兄还有他事,就不扰烦师弟军务!”
“何以匆匆!”白起亦起身。“师弟还想与你一醉为快呢!”
“不可!军前如此,易生事端。你我皆带兵之人,当记身先士卒。”说完,乐毅走向帐外。
白起亦随乐毅而出,二人上马,漫漫前行。
“师弟,此阵甚好,它可屈人之兵,而使入阵者再无还手之力,认败降服,师兄欣慰!”
“师兄你我玩此戏法数载,阵中没有生门,唯一生门尽在自己脚下,哈哈哈!想那赵括,见所未见,还自夸精通兵法!当年他老子赵奢羞辱师弟,今日我非生擒鼠辈,扬鬼谷兵学!”
“先生听到此言,亦当欣慰!”
“师兄还取道赵国吗?”
“正是!”乐毅看看白起的欲言又止之态,一笑。“勿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师兄还能泄此天机。”
两人大笑起来。
“师兄去邯郸,是帮吕师弟之忙。你有所不知,吕师弟商名广扬,又授徒子楚、李斯,且吕师弟竞巧遇文秀师姐。”
“文秀师姐!”白起兴奋。“她在哪里?”
乐毅亦笑。“看你与师兄一样高兴,她距咸阳不远,待回师之后可问吕师弟!”
“他亦要来秦国?”
“正是。此次吕师弟谋划救出子楚一家归秦,赵已欲加害子楚,师兄前去亦是助他一臂之力!”
“安国君素与师弟不睦,此次欲前线监军。师弟奏请大王,收了此召,他亦想坐受其功,师弟如何与之!”白起轻蔑一笑。“倒是吕师弟与之走动甚近,常以资物博得虚名,真不知其贱如此,故师弟不与其走动!”
“师弟,同门一场,各领千秋。吕师弟既有所求,师兄当以辅助,其后至秦邦,师弟亦应走动,互取长补短!”
“走动? 怕是他与太子走动,出谋划策子楚,窥视秦王之座吧!”
“师弟切记,勿与王室斗气。有吕师弟此线,师弟当先与他人,互弃不解,千万不能居功自傲!”
白起没有吱声,忽然一转话题。“文秀师姐当年若嫁于师兄公孙师兄,怕亦是故去之人了!”
“差矣!有师姐在侧,师兄也许与乐毅一样,聚子而教呢!”
两人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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